案例：

A公司因與B公司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起訴至一審法院[案號為(2011)滬二中民二(民)初字第000號]，請求判令B公司支付拖欠的工程款34,550,986.72元及利息(自2010年6月9日起至實際履行之日，按日千分之一的標準計算)；賠償停窩工損失15,525,416.94元；支付因遲延支付進度款產生的利息5,043,327.20元和違約金2,372,330.20元。該案審理過程中，B公司提起反訴，請求判令A公司支付逾期竣工違約金10,896,246.45元。該案中，A公司申請財產保全，一審法院于2011年10月31日出具民事裁定書，裁定凍結B公司存款40,000,000元或查封其相同價值的其他財產及權益。實際于2011年11月7日，凍結B公司開設在建行上海青浦趙巷支行賬號：1.XXXXXXXXXXXXXXXXXXX8賬戶內存款40,000,000元(實凍72,437.17元)；2.XXXXXXXXXXXXXXXXXXX6賬戶內存款40,000,000元(實凍424,484.20元)。凍結期限均從：2011年11月7日至2012年5月6日止(后A公司申請續凍)。實際于2011年11月7日，查封B公司名下位于上海市青浦區趙巷鎮趙華路XXX弄XXX號XXX室、XXX號XXX室、XXX號XXX室、XXX號XXX室、XXX號XXX室、XXX室、XXX室、XXX號XXX室、XXX號、XXX號、XXX號、XXX號、XXX號、XXX號共計14套房屋；查封期限從：2011年11月7日至2013年11月6日止(后A公司申請續封)。B公司亦申請財產保全，一審法院于2012年2月20日出具民事裁定書，裁定凍結A公司存款10,896,246.45元或查封其相同價值的其他財產及權益，實際于2012年2月24日至2012年8月21日期間，凍結A公司銀行存款2,917,646.47元，2012年8月22日起凍結A公司銀行存款10,896,246.45元。2015年8月11日，一審法院對上述案件作出一審判決：一、B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A公司支付工程款17,734,354.86元及利息(按每天0.7‰的標準計算，從2011年10月31日計算至實際支付之日)；二、B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A公司支付工期獎勵、停窩工損失共計1,800,000元；三、B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A公司支付進度款的利息2,100,000元；四、B公司要求A公司支付工程逾期竣工違約金10,896,246.45元的反訴請求不予支持。

A公司、B公司均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案號為(2015)滬高民一(民)終字第0000號]。二審審理過程中，A公司于2016年3月1日向一審法院申請繼續凍結B公司上述銀行賬戶，一審法院實際于2016年3月28日繼續查封(凍結)B公司在建行上海青浦趙巷支行的賬號XXXXXXXXXXXX********，保全金額75,958.63元，續保期限為2016年3月31日至2017年3月30日；繼續查封(保全)B公司在建行上海青浦趙巷支行的賬號XXXXXXXXXXXX********，保全金額4,360,255.38元，續保期限為：2016年3月31日至2017年3月30日。

2016年6月23日，本院作出二審判決：一、維持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1)滬二中民二(民)初字第10號民事判決第二項、第三項、第四項；二、變更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11)滬二中民二(民)初字第10號民事判決第一項為：B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A公司支付工程款17,734,354.86元及利息13,000,000元。

后B公司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A公司承擔保全錯誤的損害賠償責任。

一審法院認為：

保全申請有錯誤的，申請人應當賠償被申請人因保全所遭受的損失。現B公司主張A公司在(2011)滬二中民二(民)初字第000號案件中申請保全的財產數額超出了該案生效判決確定的數額，保全申請錯誤，故要求A公司賠償實際保全財產數額與生效判決確定數額之間差額部分的利息損失。對此，首先，訴訟請求未得到支持或部分未得到支持不能作為保全申請人保全錯誤的充分條件。由于當事人的法律知識、對案件事實的舉證證明能力、對法律關系的分析判斷能力各不相同，通常達不到司法裁判所要求的專業水平，當事人對訴爭事實和權利義務的判斷未必與人民法院的裁判結果一致，不能僅以保全申請人的訴訟請求未得到支持作為申請人保全錯誤的充分條件。因此，訴訟請求未得到支持，不足以證明A公司保全申請錯誤。其次，申請保全錯誤，須以申請人主觀存在過錯為要件。現B公司未提交充分有效的證據證明A公司申請保全存在過錯。A公司申請保全目的在于通過訴訟保全程序維護其權利，申請保全金額40,000,000元與其訴請金額相當。B公司主張A公司查封的14套房屋價值7,000多萬元，A公司超標的查封，存在惡意。但根據B公司提交的其在(2011)滬二中民二(民)初字第10號案件中的調整、置換查封房屋的申請，其均非以查封標的價值高于訴請金額為由要求調整、置換，且其在2014年6月10日提交的《置換查封房屋申請書》中亦自認當時查封的房屋價值約5,000萬元左右，同時，B公司作為查封房屋的開發商，對房屋價值理應有一定的認識，故B公司現在以其自行委托評估公司所作估價報告，主張2011年時查封的14套房屋價值7,000多萬元，理由不足，一審法院不予采納；其主張A公司惡意超標的查封，一審法院不予采信。綜上，一審法院認為，現有證據尚不足以證明A公司在(2011)滬二中民二(民)初字第10號案件中的申請保全行為存在錯誤，B公司要求A公司賠償損失，于法無據，一審法院不予支持，故判決對上海B開發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

二審法院認為：

財產保全制度是為保障將來生效判決的有利執行而由當事人在相關程序中依法申請適用的一項訴訟制度。為避免當事人借該制度損害對方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五條明確規定，申請人申請保全有錯誤的，應當賠償被申請人因保全所遭受的損失。同時，根據我國侵權責任法律的相關規定及法理，因保全而致的損害賠償糾紛在其性質上屬于一般侵權責任糾紛，應適用過錯責任的歸責原則。但為正確適用該制度，確保保全制度功能的有效發揮，也為有效衡平當事人在財產保全過程中的利益，在認定申請人構成錯誤申請并應承擔賠償責任時應充分注意以下兩點，以避免錯誤保全損害賠償責任的擴大化和保全制度的異化：第一，不宜僅以申請人的訴訟請求是否全部或部分未獲得法院支持，來直接作為認定申請人錯誤保全的事實依據。第二，申請人在保全中的過錯認定不宜僅以一般過失為已足，而應進一步審查申請人在錯誤保全過程中是否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的過錯。基于此，就本案而言，首先，在A公司與B公司的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中，雖然法院生效判決最終支持A公司訴訟請求的金額為3,000余萬元，與A公司申請財產保全的金額4,000萬元存在一定差異，但一方面該財產保全金額并未超過A公司在該案中的訴訟請求金額，另一方面關于申請財產保全的金額與判決實際支持當事人請求的金額之間的關系，一審法院已作出了詳細闡明，且所闡明的理由充分、正當，可值贊同。其次，關于A公司在該案中申請財產保全的過錯問題。B公司主張A公司在該案中存在惡意超標的查封，以及具有重復計算有關逾期利息、濫訴窩工損失、隱瞞已付工程款等惡意虛高訴訟標的以達到保全B公司更多財產的目的。對此，本院認為，B公司在該案的審理過程中從未以A公司的保全申請存在超標的查封的情形向法院或A公司提出過異議，且B公司該案中亦自認當時查封的14套房屋價值約為5,000萬元。此外，A公司基于與B公司之間的工程款結算等爭議依據雙方合同約定等提出相關訴請，并無不妥；B公司并無證據證明A公司提出上述請求屬惡意虛高訴訟標的。由此，B公司主張A公司對超過判決支持部分的財產保全金額存在故意或重大過失的意見，本院難以采納。最后，法院根據案件查明事實的需要以及為權衡訴訟效率和成本等考量，有權對當事人的審計評估申請決定是否應允。本案一審法院未同意B公司的房屋價值評估申請，并未違反我國相關程序法律，且也不存在違反法定審限的情形。B公司主張一審程序違法的上訴理由，無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亦不予采納。綜上所述，B公司的上訴請求均不能成立，應予駁回。

律師點評：

在訴訟過程中，為了防止對方在訴訟過程中轉移財產，保障判決生效后能夠得到執行，很多原告會選擇采用訴訟保全的方式來保障自己的利益。而起訴時，因案件還沒有進入庭審審理階段，諸多事實待查清，起訴金額往往和最終判決的金額相差甚遠，因此產生爭議。在處理此類爭議時，并不是只要發生原告主張保全金額和判決金額相差甚大，就可以主張保全錯誤，應當承擔保全錯誤的損害賠償責任。本律師認為，保全金額和判決金額相差甚大只是保全錯誤的構成要件之一，在認定保全錯誤時，還應當考察申請保全人在申請保全時是否存在故意或者重大過失（區別與一般故意）。只有這兩個條件同時具備時，才可認定構成保全錯誤，需要承擔損害賠償責任。

本文作者：邱揚成，上海驥路律師事務所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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